蹄花腰花尾巴花

我对你没有兴趣。

【偶像练习生】且徐行4

·充满随意感


冬至有一年中最漫长的一夜。尤长靖早早起来收拾,天仍然有浓雾一般散不去的黑色,廊下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着,发出有些凄凉的微弱火光。


他并不是起得最早,只是风声太大了掩盖了不少人声。他小声地哼着南国的歌谣,没想到提着风灯在廊上关窗的小厮忍不住回过了头。


“对不住,打扰你了。”尤长靖一团和气地跟人打招呼,小厮似乎笑了笑,害羞地躲到了阴影中去。尤长靖看了觉得好玩,抬脚走进建林的僻静独院,远远的就听到林超泽在敲打同来的师弟们下盘不稳,腿脚无力云云。建林派为江湖上的后起之秀,笼络了极多青年人,饮食用度也奇怪地讲究,恨不得天天将那些五谷糙米与人参天麻磨了汤和粉填鸭似的喂下去,仿佛那些青年人里能够噌地极速长出威震江湖的武学奇才似的。尤长靖既是医者,想想就只能无奈地苦笑。


“吃早饭了!”他倚在门上,拎着一包从后厨抱出来的新烙的饼。火气旺盛的大灶熏蒸出芳香扑鼻的粮食的烟火气,极碎的肉末混合着西域香料的干香令人垂涎欲滴。几个师弟跑上来分吃,顿时忘了早起练功辛苦。尤长靖是出了名的饕客,趁着热乎不顾自己是师兄的形象坐在阶上吃得忘形,但数了数人头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林超泽!”他问出去倒茶喝的同门,“林彦俊呢?”


林超泽无奈地对着里屋努了怒嘴:“还在泡他的美人汤呢。”尤长靖便不再找他,从油乎乎的纸包里摸了三个肉饼搁在茶盘上。但闻见幽幽的药香被水汽裹挟从里面飘出来,蒸腾出迷蒙的灰雾,他想了想又拈走了一个放进自己嘴里啃了起来。反正,沐浴之后不宜暴饮暴食么。


而那边厢万纳商行的几位也起了个大早,天冷得很,木子洋从箱子里摸了大毛的披风之类御寒衣物出来搭在床上几上,竟然洋洋洒洒地铺了黑的灰的一片。屋子里燃着炭盆,活泼的同行男孩并不帮忙,而是像狐狸钻雪堆似的往那些毛料衣服里扎,滚得一团乱。


“灵超——”狼一样的大汉揪住他的后领把有些瘦弱但是十分轻巧漂亮的男孩子拖出行装堆出的小山。灵超咯咯咯地傻笑,眼睛极亮,仿佛眼睛深处带着火光。木子洋终于摆完了他的那堆家当,扭头看到背后两个人在一片狼籍里大眼瞪小眼地一个生气一个笑,知道灵超是又淘气了。


他叹了口气:“凡子,去叫你岳哥来。”


卜凡应了一声下楼去了,灵超只是笑。木子洋看到这种笑容就有点生不起气,跟孩子较什么劲呢?只好抓了两件大氅丢在灵超头上。那毛水头好,皮子又重又实,灵超哎哟叫了一声又倒下去装死。木子洋看他装,其实万纳这一伙人里,只有这个小孩子功夫底子最好,一看就是练武的人。


“小弟,这件水灰的不错,烟灰的你也试试。”木子洋收起了那一点飘远的心思,把东倒西歪的灵超挖了出来。灵超脸上还在笑,苍白的肤色上晕出来一点有些憔悴的奇异的红。


“我穿黑的!”他伸出手去抓远处的另一件。


“那件是我的,你穿都拖地了!”


岳明辉跟卜凡一前一后地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灵超拖着那斗篷满屋子乱窜,木子洋玩味又无奈地翘着二郎腿假装看风景等着其他人来收拾残局。


“唷,吓我一跳,还以为屋里钻进来只黑貂。”岳明辉伸手拦住就只差往梁上窜的灵超,他和卜凡早早拾掇好了他自己,但木子洋还不满足似的又翻出点珠光宝气的牌啊坠啊的示意其他人再着意装扮一番。


“收拾这有啥用啊你说,咱们这回又不跑商,小弟不用再演那个什么西域王子了吧。”卜凡很不耐烦地把那堆衣裳行李推开,揪住灵超不让他乱跑。


“就是就是。”在与卜凡搏斗中的少年弄得气喘吁吁,顺手就把包的头巾扯了下来,一头灰白的长发散落。岳明辉知道灵超不愿意也不想隐藏,只是此行不知深浅,贸然暴露自身实在是风险。


万纳商行,走东串西的跑商人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只是灵超却有不得不被保护的理由。


灵超的师父是个行走江湖的老道,但从不离身的是一个小小的碧玉丹药葫芦。灵超跟着师父坑蒙拐骗,也算是混吃混喝,忽然有一天却因为口角矛盾,那师父竟被几个吃了酒的泼皮流氓打死了。少不更事的灵超也不想老实回家去,异想天开把那葫芦里的药吃了——


他成了万纳商行收到的最珍奇的货物和商品,也是几个非亲非故的哥哥们的小弟。他的血能解百毒,自身也被定格在了十五六岁的相貌,只是一头乌发几天之内全部变成灰白。为了蒙混过关,万纳在带着灵超走南闯北时固定的套路就是假装是西域的胡商,把灵超打扮成某些中原人辨不清的小国王子。其中的缘由离奇复杂,灵超也并不是本名。万纳商行并非武林门派,但却揣着不少稀里糊涂的秘密。


“你快收拾好。”木子洋身上发懒,嘴上却催着孩子似的瞎闹的灵超。


他们人少,面生,路子却熟悉的很。缘是江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万纳收了灵超这小祖宗以后,好事坏事不断。旁的不说,光是蹲在门口求医问药的人就占了半条街,万纳的人走到哪里,那些善男信女就哭哭啼啼地跟到哪里,把生性好动的卜凡烦得够呛,半夜还老是有人挠门,万纳门口的石貔貅都要被摸出包浆了。灵超成了唐僧肉,岳明辉与掌柜的一合计,索性收拾好货,假借跑商带着灵超开溜。


到了这伏龙镇,自然天高海阔。该知道灵超是谁的人自然不会去动他,不知道灵超底细的人只把他当作个寻常的小孩子罢了。张天君何其聪明绝顶的人物,故意把万纳的人招来是什么用意他们几个自己也明白——谁也别想玩阴的。所以灵超在这里一定会有人保他平安,但除此以外,就看他们几个自己造化了。


万纳一行人在屋里闹着,听到对面突然有极大的响动。灵超溜得最快,赶忙开门去看热闹。


蔡徐坤正好把打上门来的几个人往外扔,一身打扮却已经改了,不复往日轻装简洁,玄色劲衣外面且披着鷃蓝云气暗纹的外袍,一色墨玉点缀,背着一柄白玉似的长剑,萼上有炸金点缀,很有门派大师兄的样子。见了披头散发光着脚跑出来的灵超也不惊异,笑了笑说:“快去收拾,要迟了。”


灵超砰地反身把门关上钻回了屋里,惊魂未定地对他岳哥说:“蔡徐坤可真是厉害坏了。”


蔡徐坤耳力极好,一行人就听到他在外面也忍不住轻轻地笑。那笑意融化在呼啸的北风里,他又火速敛住,像刀藏入鞘。




这客栈里拉拉杂杂地住了各种人士,黄明昊和小鬼没有少结伴听别人墙角,因此各门各派都摸得透彻。此时都往约定的藏书阁赶,几个半大孩子都躲在自己的师兄后面,没工夫交流又撬出了哪些八卦。朱正廷远远地眼锋一刮就看见了小鬼那个有二十四把刀刀上有厉鬼的师兄,穿着一身黑,竟像溶化在了夜色里,只是面上极白,透出隐隐的诡异杀气。朱正廷到底有几分资历见识,竟然面上没有露出惧色,只是攥紧了袖子里藏的佛珠。黄新淳看在眼里,差点没忍住偷笑。


远远的听到嘈杂呼和,只是天光未亮,火光中看不分明都是哪些人物。时辰到了以后就听到几声锣响,有男子温和清越的声音远远地从阁中传来。


“大家都很好,到得早……”人群骤然间鸦雀无声。然而等了良久,只听到——


“你们去看楼下张的榜吧。”张天君言简意赅地说。


人群呼啦啦地涌过去,第一项任务竟然是叫他们去藏书阁中寻找凭森阁的钥匙。钥匙一共一百把,分为金银铜铁木,分散在不同的层数,越往上自然数量越少。规则虽只说不同的钥匙对应不同的条件,但各自心里清楚地有了计较。那七把金钥匙无疑成了所有人争夺的对象。瞬间人心浮动,各个门派悄悄商量起了对策,而独自一人的蔡徐坤则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张天君从藏书阁顶上推窗,又一声锣响,形貌俊朗的青年人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小心楼上的武林前辈们,你们现在就可以上来了。”


蔡徐坤立刻就有了打算,他本就在人群边缘,不与其他人抢那小小的入口,而是翻身上了藏书阁边的三间矮房。没想到上面已经有了几个人,有眼熟的,也有没见过的。大家不过默默相视一笑,大约高手都是不走寻常路的怪人。建林的林超泽身手极轻巧,攀在檐上像雨燕穿行自如。见他如履平地安然无事,几个轻功高手纷纷跟上,从人少的背面悄然爬上了藏书阁顶。


蔡徐坤觉得有趣,听藏书阁内闹哄哄的,远远能听到三四层上有女人婉转轻俏的声音在训人。突然传来哎唷一声大叫,竟是范丞丞被同门师姐程潇从二楼窗口囫囵踢了下来。“凭你也配!”少女的声音气极,旁人不知前因后果,只是没头没脑的斥责却丢尽了这天琴女的胞弟的面子。少年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倒没受什么伤。他像被丢出鸟巢的雏鸟,充满委屈地仰头寻找着什么——他的眼神跟蔡徐坤的对上了,然后他又一扭头跑回了阁内。


不断地有人被前辈们打出藏书阁。蔡徐坤眼神暗了暗,知道最上面定然是张天君亲自把守那七把金钥匙。林超泽脚程最快,眨眼间已经摘下了某只异响的檐铃,果然从中拆出一把闪着金光的钥匙,他没有久留,立刻飞身折返下去找其他同门。


竟然藏在这种地方,其他人神色一凛。上来约莫十人,蔡徐坤在前面,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去开门。蔡徐坤知道僧多粥少必然少不了恶斗,趁众人都在紧张地沉思之际,悄悄上前去,提气轰然踢开木门。屋里的烛光几乎被劲风吹熄,然而所有人都看见,又见到是金钥匙正悬在堂中匾额上闪闪烁烁。


屋中似是无人把守,蔡徐坤眼风凌厉扫过众人被唬得顿在原地,于是他霍地拔剑在手,等众人辨明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手腕灵巧地一翻,长剑已如玉龙般被笔直掷出。


蔡徐坤手中用了七八分气劲,长剑本柔韧,却在极近距离内如同箭一般深深钉进了匾额,发出嗡嗡的震响久久不散。自然,连同那枚小小的金钥匙。


后面转出了个白衫的青年样貌的人,看着蔡徐坤竟然笑了出来。他们俩在江湖上就碰过面,说不上熟悉,但蔡徐坤心里是很敬对方的。毕竟张天君年纪轻轻便是名震江湖的一方高人,与那些大部分初出茅庐的小鱼虾不是同类。


“不错,很机灵。”张天君拍了拍他的肩。蔡徐坤不动声色地从头发里摘出了对方给他的赠物,握在手心。他拿了钥匙也不走,在边上捡了个圈椅坐了,仿佛要看好戏。


众人在屋内静默翻找,谁也不敢妄动张天君或蔡徐坤的主意。有个别人从箱箧中找到了,便欢天喜地地出去。在场的几个拔剑高手眼皮子也不掀一下,毕竟运气归运气,到过招的时候还是身上的功夫见分晓。王子异进来的时候带着几个兄弟,看到舒服坐在那里只差一杯热茶的蔡徐坤,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说教他几句,只当他自有分寸了。


朱正廷带着黄明昊早就在外面听着动静,进来的时候哄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他们俩虽是知道张天君的江湖名声,但不同于其他小门小户的出身,有种坦然大气进来。蔡徐坤瞧着有趣,黄明昊眼尖运气又好,从那繁复的窗格里生生瞧出些异样,气劲轻轻弹拨就从窗子上打下了钥匙。小孩子欢呼地抱着朱正廷的脖子叫闹,朱正廷瞥了一眼蔡徐坤,深吸了一口气,把黄明昊从身上拂开,走向站在堂中的张天君。


“您身上还有钥匙吧?”他温温柔柔地去问,出手极快,掌风已经劈到张天君颈侧。张天君似乎是等了很久,粲然一笑,推手接住那一掌,卸掉凌厉的力道。他反扣住了朱正廷的手腕,朱正廷也不着恼,两个人笑眯眯地对视,周围的人没道理地起了一身冷汗。


“很好,有胆量。”蔡徐坤坐得近看见张天君竟真的把金钥匙放在了朱正廷手中,竟有些不知乐华这位师兄是胆子大平常没头没脑地虎惯了,还是大智若愚。他俩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时候楼上噔噔噔地竟然又上来一个人。


是客栈里的小陈。


小陈端着茶盘,神色并不慌张。要知道在场的高手没有一个是走楼梯上来,看到小陈自若地端着壶热茶从闹哄哄的人群中走上来顿时都有些惊异。小陈与蔡徐坤黄明昊等人都算眼熟,不过他是给张天君送茶,心无旁骛地走过去给在场的人都满上茶碗。


“小陈,你都上来了,不找找钥匙吗?”张天君好玩地坐下来拨弄两下碗盖。


“哎?还有的吗?”少年看不出深浅,好奇地转身看了一圈,发现了蔡徐坤钉在“清风朗月”匾上的长剑。那剑进得极深,更何况钥匙在那剑孔深处,就算剑拔出来了,钥匙也难取出来。


蔡徐坤对他点了点头,示意钥匙就在那后面。


众人噤声看热闹,小陈低头说了声抱歉,挪开花觚轻踮多宝格,手执茶盘长臂一扬,那匾额被拍断了悬挂的陈旧榫卯关节,轰地摔落在地。顶楼小间格局玲珑,匾额落地激起无数尘埃,王子异本在后面,看到扬起的灰尘陡然想到中了风毒的蔡徐坤,长枪出手把蔡徐坤连人带椅子打离了暴风中央地带。


蔡徐坤刚想起身躲闪,却感觉到椅子被一股巨大的蛮劲拍开差点失去平衡滚下来,又忙着捂住口鼻颇有些狼狈,王子异抱拳道歉,当然蔡徐坤知道他是好心,也不能责怪他什么,两人都觉得有些滑稽,王子异颇尴尬地笑了笑。


那匾额上了年月,伏龙镇又干燥,经不起摔打,从剑孔处深深裂开了木痕。蔡徐坤起身把自己的剑捡了,他也没想到这跑堂小厮竟如此莽撞,幸好他的剑铸造方式非同寻常,此番折腾也未损伤丝毫。那小陈依然拿着他的茶盘,用尽气力朝着那匾拍下去,终于从中断裂,金钥匙当啷一声落在灰土与木屑中。


众人愕然。


钥匙就还只有一把。


蔡徐坤觉得手上又痒起来,便不再打算久留。他朝王子异招了招手,让他坐自己的位置。王子异看他的神色,在他出门后才坐下,发现椅子不稳,就知道最后那把钥匙偏巧就被蔡徐坤不知何时压在椅子腿下面。


就当是谢礼罢了,蔡徐坤垂眼想。离了人群,他又露出少年顽皮神色来。


他是搅动风云的弄潮儿,冬至迟来的阳光如同金红轻纱,拢着烟雾落在他身上。他是第一个走下藏书阁的人,不管那些闹哄哄的事情。毕竟他还没有用早膳,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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